秋本明正站在墓場裡,看著遠處的一方。 『軍官先生,明明春祭的祭拜已經結束,那位老爺爺卻仍然待在那裡,已經第三天了。他一直在墓碑附近搜尋著什麼,雙手都沾滿了泥土……你可以替我過去看看嗎?』 今天的天氣很不穩定,四周都是一片灰蒙蒙的。原本打算早點回到軍寮休息的秋本明,在經過墓場的門口時,被墓場的看守人突然攔下,提出了以上的請求。 『我有嘗試過接近他的,但他根本不理睬我。只說著什麼老伴啊,定情物在哪啊,一邊不停地挖著墓碑附近的泥土,看來沒有找到東西就不肯擺休的樣子。』 「………」秋本明遠遠地看著老爺爺的身影。的而且確,即使在這麼遠的距離,仍能感受到老爺爺對於某種事情的執著。在他的周圍,籠罩著一股旁人難以介入的氛圍。 『不過,軍官先生。最令我摸不著頭腦的是,為什麼他不讓他的老伴幫忙呢?明明她就站在爺爺的旁邊,難道我誤會了什麼嗎?』 看守人指的是,那位打從一開始就站在老爺爺身邊,默默地守候在一旁的老婦人。從惻面的角度來看,老婦人的表情非常慈祥,看起來真的很像是他的妻子。 秋本明慢慢地走近兩位老人家。他明白要勸服已經堅持了三天的老爺爺離開,是相當困難的。他一定是有什麼理由才會對那份定情信物如此執著的,既然如此…… 「午安,老先生。不好意思,在你忙著找東西的時候打擾到你了。」 「……」對秋本明的搭話完全沒有反應,手裡繼續忙著挖著泥土。 「老先生,一個人只有一雙手,要徒手翻開這附近的泥土,是需要花很大功夫的。」 「……」老伴啊老伴,我們的定情物到底被妳藏在哪裡呢。 「所以,我向看守人借來了鏟子。」 「。」老爺爺的動作明顯頓了一下。 「請你放心,老先生。只要有了它,再加上我的氣力,一定能幫你挖出一個深不見底的驚世大洞。」 「………」 「……………」 「去你的!我要一個大坑有屁用!老子我就喜歡慢慢挖,你管我!!!!!!」終於,老爺爺還是忍不住給秋本明一個惡狠狠的回應。
『……站在那邊的,不完全是我的老伴啦。』 在寂靜的墓場裡,老爺爺依然在墓碑前挖掘著。但不同的是,經過剛才的叫罵,老爺爺似乎更容易說話了。 「……不完全是?那是什麼意思?」一時間不能理解老爺爺的說話。 「哼,你走近一點看清楚吧。」 「什麼?」秋本明停下幫忙挖掘的動作,站起身走向那位即使發生了剛才的小騷動,表情和動作也完全沒有變化的慈祥女人。 「她現在不在那裡哦。」 一陣微風吹過,吹動了老婦人的銀髮。她仍然保持著站立的姿勢,微笑地向著老爺爺的方向。可是,秋本明仔細一看,才發現她的眼睛沒有任何聚焦,空洞得尤如失去了靈魂一樣。 「就像一個洋娃娃吧?不過,其精緻度卻是任何一位師傅都打造不出來的。有時候我也會搞混,以為逝去的妻子,又再一次回到我的身邊了。」 「唉,不過天下間哪有這麼便宜的事呢?已經支付了一雙手的指甲,卻只能換到這具空殼。然後當我提出抗議的時候,他又向我索取更多了。」 「就譬如是……盛載著我和老伴之間濃厚情意的定情信物…他說這是他最感興趣的。」 「……等一下,老先生?」老爺爺只顧著自己說話,完全沒留意到旁邊的聆聽者已經露出了一副相當疑惑的神情。 「……還差一點,她就可以完全回來我的身邊了。還差一點……」 「只要找到埋在這泥土下的定情信物,我的老伴就能夠真正的復活過來了。所以…」 「老伴啊老伴…你到底把我們的定情物藏在哪呢?」 當老爺爺又開始重覆他的說話內容,肩膀就被秋本明用力的抓著。老爺爺嚇了一跳,正想開罵的時候,就被眼前的軍官震攝住了。 軍官嚴厲地向他問了一個問題。 「……」 「老爺爺,請你如實回答我。你到底跟誰進行過交易?」
「哼~♪」 「哼~哼哼哼~♪」 「哎呀,天空看起來一片陰沈的樣子,快要下雨了嗎?」 「嗯……我是不是應該先回去比較好?但是,要是再招攬不到生意的話,我還能夠靠什麼來維生呢?」 『……既然如此,為什麼你要選擇在這種了無人煙的地方做生意?』 「……」 「誰知道呢。或許是,在等著像你這樣的人類來上釣吧?」 「我們又見面了。這次有穿著軍服來呢。」 「……」 這個地點是老爺爺告訴他的:若果想找到那個專門販賣奇怪商品、近期才流浪到帝都一帶的神秘商人,就沿著旁邊的小徑一直往裡面走吧。結果,秋本明就在一片無人的空地發現商人了。 「怎麼了?比起上一次,你對我更加警剔了,我做過什麼嗎?」 「………我聽說了。是你慫恿那位失去妻子的老先生,去跟你進行交易,對嗎?」 「是?他終於找到了那份定情信物嗎?」商人表示欣喜的拍了一下手。「恭喜、恭喜!」 「假如那位老先生,真的把信物帶來了,你是真的能夠令她的妻子復活嗎?」 「啊,所以你在懷疑我,覺得我是一個騙子,對嗎?」 「這是當然了。人死不能復生,這是不可推翻的自然定律。」 「那只是對於你們這群愚昧無知的人類來說而已…」 「別說得你自己跟人類毫無關係的樣子。你的真正身份到底是什麼?」 「別焦急,軍官先生。我來逐一回答你的問題吧。」 「首先,你不是想知道我能否讓老爺爺的妻子復活嗎?」 「我的回答是,並非不可能,但是相當困難。所以現階段,我就只能用其他的靈魂去填充那具空殼了。我可以讓遊魂去扮演他的妻子跟他一起生活,直到老爺爺死去,也不會露出馬腳。」 「對那位老爺爺來說,直至死去的一刻也有妻子的陪伴,這不是一件無比幸福的事嗎?」 「…………」 「第二個問題,我到底是什麼?…哎呀,遲鈍的十紋軍官,你還沒有看出來嗎?」 商人就像敗給了對方的樣子,他緩媛地把笠帽拿下,以真實的姿態對他展露笑容。
「我叫清雲。對於你們來說,我是『怪異』吧。」正如名字一樣,這名外表年約廿多歲的男子,以一副悠然的態度介紹著自己,給人一種雲淡風輕的感覺。 「秋本君,我一直留意著你們喔。」 「!?」突然被點名,不由自主地緊張起來。「你認識我嗎!?」 「認識。包括你的同僚,所有可能威脅到我的人,我都會盡可能打聽他們的情報。」 「畢竟,我是隻非常弱小的妖怪呢~在這種性命尤關的事情上,還是謹慎一點為妙。」 「所以,我很清楚……你比起你的外表看起來,要容易對付很多。」 「我有說錯嗎?秋本君?」 「!」被對方以看透一切的眼神凝視的時候,不安的感覺就更加明顯了。秋本明的直覺告訴他,眼前的怪異絕對沒有這麼簡單。 「那麼,你現在知道我是怪異了,你要怎樣做?抓我嗎?」 「……」 秋本明開始思考。十紋的職責,就是針對影響人類、作惡的怪異進行驅除。這位怪異商人正在進行的交易,正正是會把人類最寶貴的東西騙走的。所以,應該先把他抓起來嗎? --這是秋本明第一次與怪異正面交峰。 最理想的結果是,在不暴露附魔武器的情況下,單憑格鬥技巧把對方弄昏,然後交給機關處理。 所以,還是先試探一下對方的實力吧。這是秋本明得出來的結論。於是他稍為壓低身體,趁目標還來不及逃避,一口氣跑到對方面前,舉起右腿用力一踢! 擊中了!對方的身體向被踢中的地方彎去,臉上的表情也開始起了變化。 「……」 「我不是已經跟你說過,我很弱的嗎?」還真是,非一般的蠻力。 「誰管你呢,你是怪異吧?身上的傷一般都能靠妖力自癒吧?」這是擁有一半妖怪血統的十紋前輩告訴自己的。 「…哼。」 還是速戰速決吧。秋本明心想。 他在過去擔任警衛工作期間,少不免會遇上一些暴力糾紛。而種種應戰的經驗告訴他,在第一次把人擱倒之後,必須馬上爭取機會,乘勝追擊。 於是秋本明再次跑到對方面前,假裝要正面攻勢,然後在他防禦的時候,迅速移到對方的背後,動用整個肩膀和手臂的力量向目標的後頸重點劈下! 被對方察覺到自己的小動作,位置打偏了。 「……」 打中了頭部!「..........好過分,秋本君。」我只是想及時躲開而已,頭顱卻快要被他的手刀劈開了。 「……你以為我會因為你傷痕累累的樣子而同情你嗎?」一時的大意足以致命。而且,為什麼你依然保持著微笑呢? 於是,秋本明再次小心翼翼地發動起下一輪攻勢。 「為什麼你要對我如此警剔呢?」這是妖怪在勉強避開對方攻擊的時候,輕輕拋出的一句話。 秋本明聽到了。他反問自己,為什麼?因為他所做的事令自己反感?因為他一直以戲謔的態度跟自己說話? 還是因為,在看到他的時候,心裡面總會產生一股隱隱約約的不安。 ── 鬱悶的感覺。 有什麼正在逐漸膨脹,而且周圍的空氣越來越熱了。 這種感覺隨著戰鬥的進行變得越來越明顯,令秋本明並不好受。 然後,當敵人被他擊中了第五次的時候,秋本明終於察覺到對方身上的變化。 「……我果然沒看錯!」 「你臉上的刺青…增多了吧?」非常討厭的感覺。 「......」 「……嘿嘿。」 「嘿嘿嘿嘿嘿嘿嘿嘿嘿…」
……啊啊。 對了,因為剛剛才踏入春季,一時間我都忘記了。 加熱的空氣,逐漸膨脹的壓迫感,還有若隱若現的低嗚聲。這都是打雷的預兆。 打從一開始,感覺不對勁的時候,我就應該逃的,逃得越遠越好。 那是發自我內心深處的警號。 姊姊和打雷,是我到目前為止最害怕的事物。這兩件事都令我害怕得無法抬頭面對。 因為每當我看見姊姊的時候,我就會回想起過去曾被她施予的各種暴力對待。 而每當我看見打雷的時候,我就會回想起…
「哎呀,居然沒打中嗎?」結果我連命中率也很差勁啊。 不過,對方看來已經被嚇昏過去,攻擊也算是有效果吧? 「嗯……繼你倒下之後,還有什麼事會發生?」 「對了,那位叫『久美子』,註定此生與男人無緣的可愛女士,當時被你保護下來了,對不對?」我到現在都還想跟她進行交易呢。 「那麼,有了新目標就馬上出發吧。」 「再見咯,秋本君。」